大骊皇室极看重皇家子嗣弥月礼,弥月礼自是办得颇为隆重,按大骊礼制,婴孩满月后行射“天帝四方”之礼,以传递父亲母亲对婴孩的鼓励与鞭策之意,亦预示子嗣将以上事天地,下御四方为己任。

    因弥月礼流程繁琐,宾客恭贺后还需用晚宴,因此宫中若是有弥月礼这样的喜事便会延后宫门落锁的时辰,平时约莫在亥时落钥,有喜事宫宴则在子时落钥。

    虽宫中因此更改了宫禁时辰,但参加小公主弥月礼的京中贵人们皆一早便从府内乘轿入宫,不敢怠慢。

    姜府的几位小姐们则是申时便已从府内乘轿出府,经由朱雀门入皇城后,再经由承天门入太极宫,中书、门下二省及弘文馆与那舍人院皆在太极宫,太极宫东侧为东宫,左侧则是掖庭所在。

    命妇及世家贵女皆从北门神武门入,至得紫宸宫,辇轿皆落于太和殿外,由尚仪局女官开路,行至交泰殿外,同殿内已落座的贵人娘娘们请安见礼,皇后正中而坐,太后与其平位,皇后左下首则是闵贵妃、淑妃,右下首静妃、贤妃,莫昭仪是今日寿星的母妃,遂特辟了处位子落座,她怀中是刚满月的嘉柔小公主。

    国师焚香卜卦,吉时到,内侍宣读陛下圣旨,命妇贵女们皆落座,一品命妇为首,二品下,以此推之。

    众命妇贵女落座后,尚仪局司宾礼赞诰文,恭贺小公主岁岁安康,接着是告祖之仪,本应是由陛下净手后对祖先排位上香行礼,但因只是公主,陛下又身份极为尊贵,此礼遂由长子代劳。

    因太子薨了多年,现下为长的便是闵贵妃之子韩王,韩王遂净手后上香行礼。

    告祖仪毕,母抱子出,众宾客肃立迎之。那襁褓中刚满月的嘉柔小公主一张粉面透着些许倦意,想来是刚睡醒,眼睛半睁着,也不知是能不能看见自己的母妃莫昭仪现下欣喜的面庞。

    莫昭仪出身不高,父亲莫狄只是太学助教,母亲罗姬亦只是父亲府中一名姬妾,来自西域沙温国,多年前沙温国为乌宛国所破,罗姬经历战火纷飞,一路流离失所至得大骊的皓都城,在城中的酒肆及货栈做过杂役,但因貌容生得标志,被酒肆掌柜使计卖给了常到酒肆喝酒的一名京官,此京官却是个贪图美色又惧内的,不敢把罗姬带回府上,只在府外辟了处宅子安置,但那京官的大夫人还是发现罗姬,便把罗姬从那宅子里撵了出去,那时罗姬已有身孕,亦是被大夫人灌药滑了胎。

    罗姬最后倒在路边,被莫狄捡了回去,因他已娶妻,便留嫱姬做了府中姨娘,太学助教一职虽是俸禄不高,但莫狄从父亲那里继承了不少商铺和田产,算是衣食无忧。

    莫昭仪在府中过得只能说是一般,嫡女时常刁难她,她只能忍辱多年,因不想重蹈母亲覆辙,遇上个什么灾祸的没有自保能力,她便偷偷和府中教嫡子习武的师傅学了些武……

    待那三年一度的选秀,她总算抓住了机会。大骊礼制对于婚嫁一事尚算开明,不拘泥于门当户对,娶妻娶贤,后宫选秀亦是不拘泥于官家女子,只要家世清白年龄合适便可参选秀女,她便央求父亲替自己寻了门道入了宫,虽一开始波折无比,但好在是熬出了头,如今她已是三品昭仪,又诞下了小公主,今后也是有了倚靠,即便陛下驾崩了,新帝登基后,亦会晋封大行皇帝后宫四品以上妃嫔为太妃,她倒是亦能做太妃,与太后同住永寿宫,一生也尚算安稳了。

    宫中波诡云谲,她深知单靠自己是无法存活,需得有人倚仗,那琬婕妤和她最是要好,她与琬婕妤交好,除去琬婕妤是个聪明人以外,更是因为她知道琬婕妤实则是晋王安插在宫中眼线,替晋王办事。

    做上昭仪后,她亦是暗中培植了一批势力,宫中六局二十四司和御前司都有她的人,那专以酷刑镇压贪官污吏的镇抚司中亦是有她的亲信。

    她做这些无非只是想替自己留条后路,譬如那些个皇子有哪些个有继位可能的,她愿给个行事的方便,也是希望若是陛下驾崩,那新帝能给她们母女一个庇佑。

    那镇抚司的一名校尉告知她,镇抚司的统领高千户应是晋王之人,这高千户平时审理陛下钦定的案件,手段极为狠辣,酷刑拷打之下,死在他手下的人不计其数,多为那些罔顾法纪的贪官污吏,而这些污吏大部分是闵贵妃之子韩王及皇后之子宁王的爪牙。

    晋王到底已除去多少障碍她无从得知,但与晋王示好总归是没错的。

    这晋王尚未娶妻,那便可从他的未来王妃身上着手,也不知晋王心属哪家的小姐?

    告祖仪式便是小公主接纳珮璋之礼。